晚晴在楼下的喧哗声中醒来,她坐起身,摸了一下腰间。
父亲的刀还在。
她舒了口气,又看向床头放着的葫芦。
这是晚晴常年带在身上的东西,每次抓到蛇,她都会把蛇胆装在里面,有些直接拿来泡酒,剩下的,可以蒸一下,之后晒成干,拿到镇上去卖。
不过现在里面装的,是满满的,翠绿色的蛇胆酒。
三天前,她跟着人流,走进了定阳。
黎震说,当年,她是被人从宫里偷偷带出城的,可是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不记得这恢宏的都城,不记得这喧闹的市井,更不记得,那远处高高的宫墙,和宫墙里的一切,她只知道,回鹰崖下的山坡,夏天里满是繁花。
来到定阳后,晚晴住进了这间名为金通的小客栈。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仇人,她更不知道,若是在路上遇见那个人,她应该怎么办?
连续几天,她都只能在街上闲逛,盲目地期盼着命运将仇人引到她面前。
昨天,册立太子的典礼才刚刚结束,现在,楼下的食客,以及城内的百姓,都在热烈讨论着太子纳妃的事。
“小兄弟,你要去哪里?”
晚晴刚走出客栈,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忙回过头。
一个俊朗的少年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晚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低沉一些。
“你可能没有注意,我和你是同一天住进店里的。”
晚晴努力地回忆起来。
“我骑了一匹灰色的马。”少年继续说。
晚晴猛地记起。
那晚,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客栈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在晚晴的印象里,马蹄声,就意味着危险。
于是她急忙闪到路旁,结果一个不小心,她踩在路边的石头上,重重地摔坐在地上。
马上的人跳下来:“你没事吧?”
晚晴初来乍到,生怕被人看穿身份,急忙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客栈。
这个少年,便是那天吓到她的人吧?
“看你神不守舍,又每天早出晚归,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吗?”
“怎么这么说?”
晚晴说着,转头慢步向前走去。那少年也不紧不慢地跟上。
“你看你,生得细皮白肉的,一定是哪家的公子哥,闹了脾气从家里跑出来闲逛的。”
晚晴耸耸肩,没有反驳。
“你是汉人,对吗?”
“嗯。”晚晴点点头,这种昭然若揭的事,还是承认为好,接着,她反问:“那你呢?”
“我?我是个混血。”少年笑笑。
“你母亲也是汉人?”晚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不,我父亲是。”少年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呃……没什么……”晚晴的眼前,忽然浮现起那个叫李南峰的人,还有他胯下那匹雪白的骏马。晚晴有些愣神。
李南峰。他应该也住在定阳吧?在人潮熙攘的都城,拐过下个院墙,是不是就会忽然遇见他呢?
不知不觉,晚晴和这个陌生的少年,已经走过了三个街坊。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少年问,晚晴答。少年告诉晚晴,他叫陆应雄,是从靖业来的。当他问到晚晴姓字时,晚晴谎称自己叫黎晚。
“哪个晚呢?”
“晚上的晚。”
“我父亲曾经说过,他年轻时,黎姓可是大姓,因为那时候的皇帝……”
前面忽然传来震天的锣鼓声。
“怎么了?”晚晴下意识地望向四周,紧张起来。
这是定阳,她随时都可能遇见那个脸上有疤的祁格人。
“哦,应该是要发布诏告。”
只听前面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锣鼓声也停止了。
“什么诏告?”
“立太子咯!你不知道?”
晚晴迷茫地摇摇头。
两人跟着人群靠拢过去,晚晴看到一个衣冠精美的太监,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听到后面,她渐渐听懂了:“……今立柘容南峰为太子,特此昭告天下。”
陆应雄的嘴角,挂起得意的微笑,
但晚晴没有注意。
她慢慢地眨着眼。
“南峰……”
二皇子也叫南峰,是不是祁格人都喜欢南峰这个名字?
天色将晚,宫人点起了火烛。
柘容南峰独自立在凌云殿内室的案前。
他成了太子,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哥!快看看我给你绣的荷包!”
南颜跑进屋,却一眼看见柘容南峰面前撕得粉碎的人物画。
“这……怎么了你?”
“没怎么。什么荷包,我看看。”
“你怎么给撕了呢?多好的美人啊!你怎么能撕了呢!”南颜奔过来,惋惜地捡起地上的碎片。
那张碎片上,恰是晚晴黑白分明的眼,和樱桃肉一般的红唇。
“你不打算找她了?”
柘容南峰摇摇头。
“她……死了。”
“什么?”南颜瞪大眼睛。
柘容南峰转过身去,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
“她活着又能怎样。我如今贵为太子,而她,只是山间一介草民,就算活着又能怎样。”
南颜听得愣愣的。
柘容南峰转过身,藏住眼底的酸涩,向南颜伸出手。
“荷包给我看看。”
南颜摊开手。
赤黑色的荷包上,金灿灿的,是一条舞动的飞龙。
“你绣这个做什么!”柘容南峰一惊。
“怎么?不就是条龙吗?又不是让你现在用的,这还不是迟早的事。”南颜一脸不在乎。
“把它给我!”
柘容南峰抢下荷包,抬手就放到火上。
“哥!你干什么!那可是我花了好几天才绣好的!”
南颜想去抢夺,但为时已晚。
柘容南峰手里那金灿灿的飞龙,已经在火苗中,失了色,变了形。
南颜脸都要气歪了,而柘容南峰的表情,却只是淡淡的。
南颜正要发作,吉昌出现在门口。
“太子殿下,陛下要您到寝宫去一趟。”
看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南颜俯下身,捡起没有烧完的荷包,眉头紧锁。
她那看似憨厚的父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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