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屈辱

于深听见响动回过头，神情微微一怔，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道：“丁婆住在什么地方，我想过去见见她。”

“你现在过去找她，她家里人不会放过你。”叶明西说道。

“我知道，但我不能坐在这里干等村长的消息。”于深有心理准备，只要能得到于洲的消息，哪怕他们再把他打得头破血流，他也要真心实意说一声谢谢。

叶明西沉默了片刻，只能带他过去。丁婆住在西边的小树林后面，五间瓦房都是崭新的，外头还嵌着磁砖，看上去刚盖没两年。院墙用砖块垒的足有两米多高，大门敞开着，四五个人围在院子里吃早饭，他们听见脚步声不约而同回过头，看见于深立马就拉下脸，年纪最大的那个男人把筷子把桌上一拍，不悦地问：“你来干什么？”

丁家三代同堂，说话的是丁婆的大儿子丁有旺，他约莫有五十多岁了，个子瘦小，脸上皱纹密布，眼角下垂，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透出一股精悍。于深先为昨天的行为向他们道歉，然后才说了来意。

听完他的话，丁有旺冷哼一声，嘲弄道：“我们没找你算帐那是看在村长的面子上，别以为凭三两句话就能把事情了了，我告诉你，我们老丁家不是好欺负的！”

“昨天确实是我鲁莽了，但事出有因，还希望你们能理解。”于深不想再次惹怒他们，低声下气的说。

“理解？你说得倒轻巧，我妈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这笔帐该怎么算！”丁家老二丁有财拍着桌子叫道，他个子不高，声音却洪亮的很。

一般说这种话的人，目的都只有一个，于深把皮夹里的钱全部抽出来，他是上山找人的，带的现金本来就不多，零零碎碎加上去，也就凑了六七百块。他把钱放在桌子上，说道：“我对村子不熟，这些钱就麻烦你们给丁婆买点东西，当是我的补偿。”

丁有财瞟了一眼，拿起来数了数，随手就扔到地上，满脸不屑道：“打发叫花子呢？我老丁家上上下下光数人头就十几号人，可不差这点钱，你留着自己花去吧！”

要是换做平常，别说给钱，就是说句对不起于深都不见得会干。

但是现在，他心里觉得有多窝囊，忍耐的念头就有多强烈。

“我身上就带了这些钱，你们先凑和着收下，回头我再想想办法。”他继续赔着笑脸，站在旁边的叶明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丁有旺慢悠悠抬起头来说：“我这倒是有个现成的办法，只要你绕着院子学狗叫爬一圈，逗我妈高兴了，我就让你见她。”

带着侮辱意味的话令于深眼中浮起愤怒，他的拳头紧紧握起，因为极力压抑而轻微颤抖。丁有旺一条腿踩在板凳上，慢条斯理的说：“我们老丁家是讲理的地方，这事你就自己看着办，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话在我妈那里掖着，她老人家不乐意说，谁都没办法。”

于洲刚失踪那会，于深发疯似的到处寻找，他跟别人说，只要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不管对方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如果能把于洲找回来，他愿意用全部身家去交换。

他就是个修车的，从学徒干到师傅，挣得钱大部分都花在于洲身上，能攒下来的寥寥无几，但是他从来不会在这方面吝啬。钱存在银行只是不断增长的数字，如果它能换来亲人的平安，于深不会有丝毫犹豫，但是面对这种恶意侮辱，他真的应该放下尊严屈服吗？

院子里除了丁家两兄弟外，旁边还坐着两个少年，他们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稚气未脱的脸上充满兴奋，就像在期待电影中即将到来的精彩情节。

“我们走吧，村长会帮你想办法的。”叶明西皱着眉头，拉了拉于深的胳膊说。

“要走就赶紧走啊，这儿本来就不欢迎你们。”丁有财哼了一声，不屑的说。

于深知道他们就是想给自己难堪，如果不照做的话，就别想知道手链的事。他仰头吸了口气，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说道：“好，我答应你们。”

叶明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侮辱啊，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难以接受，而于深居然愿意去做。丁有旺和丁有财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诧异，那两个少年在旁边不断拍手叫好，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于深看了叶明西一眼，然后将他推开，径直走到院子中央，面向瓦房说道：“丁婆，昨天的事是我错了，我在这里向你赔礼，只要你肯告诉我阿洲的下落，让我做什么都行！”

说着，他的膝盖渐渐下弯，往地上跪去。

叶明西已经不忍心再看，古话都说男儿漆下有黄金，更何况是于深这样有脾气的人。两个少年跑到于深跟前，大呼小叫的起哄，于深已经跪下来，耳边不断听见他们在喊：“学狗叫！学狗叫！快点学狗叫呀！”

尊严很重要，它值得用尽所有去维护，但是，于洲更加重要。

于深没得选择，从一开始，答案就只有一个。

他弯下腰，朝地上趴去，真的就像一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狗。

“叫啊！你快叫啊！”少年兴奋的大喊，对他们来说，眼前这些就跟露天电影一样好玩。

于深张开嘴，飘起的灰尘冲进他喉咙里，呛得他几乎咳出声，他苦笑着，那充满耻辱的声音即将从声带发出时，一道人影突然掀开帘子从屋里走出说道：“妈说链子是她从东那间废弃老屋里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