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不想要吗

吃过饭后，于深没有再出门，他拿上铁锹和了一些泥土，装进水桶里，提着爬上厨房去修烟囱。虽然这活他不擅长，但好歹还是个修车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都是缝缝补补的活，干起来也不费什么事。他徒手捏着泥块往上垒，该补的地方都补上，顺便还修了下屋顶漏水的地方，这一忙活就是大半天，等下来的时候，他自己也快成了泥水人。

叶明西一直站在院子里看他，他抹了把满脸的汗，说道：“没有水泥，先这样凑和着用吧，应该能顶一阵子。”

叶明西用毛巾擦着脸上的脏污，低声说道：“谢谢你。”

于深有点不习惯，接过来随便抹了几下，然后说：“你试试看，不行的话再告诉我一声。”

烟囱砌得虽然不够美观，用起来却没什么问题，厨房里再不会浓烟弥漫，叶明西也不会再被熏的咳嗽流泪。晚饭的时候他烧了一条鱼，红辣椒切成丁洒在上面，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于深想起个事，问道：“之前听你说村里人靠卖鱼为生，他们在哪摆摊，附近有集市吗？”

“他们不需要摆摊。”叶明西说。

“那怎么卖出去，客人主动找上门？”于深不太相信，至少他来了这么久，还没见到有外人在村里出入，照这种卖法，岂不是只有坐吃山空的份？

“有需要的人，就会自己找过来。”叶明西看起来并不想谈论这件事，神情显得很勉强。

“那你呢，有没有想过跟他们一块出去打渔？”于深试探性的问。

叶明西抬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灯光下冷漠而平静：“有些事，我永远都不会做。”说完，他站起来离开屋子。

桌上的美食已经因为这段不愉快的对话而失去吸引力，于深放下筷子，心里也觉得堵得慌。后院很快传来水声，于深知道叶明西又在沐浴，用冰冷的井水一次次浇在身上，就像供奉柜子里那尊神明一样，是他每天晚上都会做的事。

于深不想嘲笑一个人的信仰，但是寄托着希望的神明却住在一个漆黑的柜子里，他不得不觉得可笑。

同时，也很可怜。

山里天黑得很快，一到入夜，这里就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野兽鸣叫声，听起来那么空旷。于深枕着手躺在床上，他心里很乱，今天每一件事都不顺利，甚至让他把火气发在叶明西身上，这是最不应该的，因为他不但救了他，还无条件提供了住宿和食物。

于深翻了个身，心里想着要不要跟他道个歉，房门吱嘎一声开了，他抬起头，看见穿着一身棉布衫子的叶明西走进来，他背着月光，单薄的面料仿佛透明，身形轮廓在夜色中依稀可见。于深呼吸一滞，很快移开视线，房门被掩上，只有月光在窗台流连，他听见叶明西靠近，似乎在床边伫足了片刻，然后才掀开被子躺进去。

夜晚那么安静，旁边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他睡着了吗？于深心里想，他动了动，转身看去，不期然望进了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眸。

叶明西也在看着他。

薄薄一寸月光照在他脸上，映进那双眼睛里，像有水波在流动，两人的视线在静寂中相遇，于深下意识想要躲避，但是他仿佛掉进一个无底漩涡，在漆黑中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这双眼睛。

恍惚中，他感觉到叶明西轻轻握住自己的手，然后沿着胳膊上移，这只手很凉，可它经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火焰灼烧般炙热。于深的呼吸急促起来，那只手滑过他的腹部，缓缓伸向某个部位，他猛然回神，在即将碰触时阻止了它接下来的动作。

叶明西眼里浮起一丝茫然，他微微抿了下嘴唇，然后低声问：“你……不想吗？”

于深是个正常的男人，在这样一个夜晚，面对这样一个人的投怀送抱，他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有时候，欲望会吞噬理智，主导整个思维，于深并不算很冷静的人，他在冲动的时候会把拳头毫不犹豫挥向对方，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愿意承担由此带来的后果。

但是，至少他还有底线。

于深翻身下床，背对着叶明西说道：“我出去抽个烟。”

叶明西朋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当有人给予的时候，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偿还。

他看着于深走出去，外面风很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于深坐在院子里，擦亮火柴去点手中的烟叶。火光亮起，映出他心事重重的脸庞，叶明西怔怔看了片刻，拿起床边的外套向他走去。

于深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他看见衣着单薄的叶明西站在面前，烟叶很呛，他还是不习惯这种味道，低眉轻咳了两声。叶明西不由得心头一惊，把外套递给他说：“外面风凉，你穿上吧。”

于深把烟叶摁灭，从他手里接过衣服，然后在他诧异的眼神中披到了他肩膀上：“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叶明西愣了一下，一只手揪住衣摆，不知所措的说：“但这不是应该的吗？”

“没什么是应该的，”于深摇了摇头，“你完全可以选择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我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改变的，至少我没有第二个选择。”叶明西仰起头，月光洒在他脸上，使得那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

“有的，只在你愿意。”于深看着他说。

“我愿意，但我不能。”叶明西自嘲的笑了一声，显得那样无可奈何。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犹豫，但是没有什么是不能的，只要你迈出第一步，就是另一种开始。”于深势头的说道，在他内心深处，始终无法接受叶明西这种生活方式。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日出日落，周而复始的重复着相同的事，只为了活着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