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慌乱的声音犹如金钟撞击,绝响般回荡在耳畔。
“投水”二字,竟是犹如梦魇般,攫取着御翊的呼吸。
他身子一僵,安淋沫瞬间便脱离他的手,往下滑落。
刹那,她花容失色,一声惊呼溢出唇畔,就要狼狈地与地面相触。但觉臀上一紧,御翊已经及时将她重新揽了回去。
“好了,没事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际,仿似无言的安抚。
御翊转而却又犀利地朝着来人呵斥:“王府重地如此冒冒失失,你就是这样学的规矩?”
春兰忙跪下:“实、实在是王妃出事了,奴婢……奴婢着急才如此的。”
“无缘无故,王妃为什么去投水?”话语犀利,御翊神色如常。仿佛之前那个仅仅听了一句话而差点将怀里的女人甩出去的失常男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春兰自知王妃所谓的小计谋被自家王爷给识破了,只得用眼神向御翊投递着自己是被迫为之的信号。
言语上,却是一本正经地回道:“王妃说她这副身子,不是三两天就能好得起来的,恐怕三两年也不一定。觉得不能拖累王爷的大好前途,于是就……王妃投水前还说了,王爷如果手头实在是不宽裕的话,直接将她一张草席裹了扔到荒郊野外就行,或者直接用火烧了,也当一了百了……王妃还说……还说……”
偷觑着御翊的神色,见到他愈发阴沉的脸色,春兰的话是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几乎完全消失无踪了。
这女人,还当真是记着他当初说过的话。
这会儿,倒是统统还回来给他了……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御翊冷冷地说道:“继续!她还说了什么?”
大概天底下能这般轻易便挑起他脾气的女人,也就只有她了。
发现御翊似乎没有动手的征兆,春兰才敢继续道:“王妃还说,王爷也不必给她守丧了。什么头七之类的,也不用理会。王妃说她生前没有为王爷着想过,死后绝对不要拖累王爷半分……王爷直接在她死后第二天将安侧妃扶正,也好了了她的一桩心愿了……”
听到最后,御翊原本竭力隐忍的怒意反倒一下子消失无踪。
唇畔,竟还勾起一道若隐若现的弧度:“没了?”
这女人,心思还真是够多。
不过,他却是很受用。
一想到她交代春兰这番话时嘴里还冒着一抹酸气,他眸底笑意愈浓。
“啊?”显然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春兰才回道,“就这些。”
王妃交代她的,她可都是一字不漏地说了,而且也按照她的吩咐尽量深情并茂了。
“那王妃投水成功了?”冷不防御翊问了这么一句。
春兰一愣,只得实话实说:“没有。”还不忘补充道,“幸亏奴婢等人及时将王妃救了起来……”很显然,补充得为时已晚。
“嗯……”沉吟片刻,御翊丢下一句,“那记得好好给王妃沐浴一番,也好洗去那一身湿臭。”
“诶?”这就完了?
“还不快去照看着她?”
春兰小心翼翼探问:“王爷您……不和奴婢一道去看看王妃吗?”
“刚刚沫儿受了惊吓,本王自然是要陪着她的。”
桃花纷飞,一身银色华服的男子环抱着温香软玉走远,步履压抑着一份轻快。
*
素紫阁。
“王妃!王妃!春兰姐姐回来了!”一路密切观望着,当看到道路上出现熟悉的身影,婢女模样的人一路急匆匆地跑进寝房,激动万分。
床上闷在被子中的人迅速坐起,急急地问道:“怎样?王爷到了吗?碧菊你快按原定计划行事。”“呲溜——”一声,身体已然重新缩回被中,躺得四平八稳。
“王妃,其实……”看着她这副模样,碧菊话到嘴边,竟犹豫起来。
“王妃,王爷不肯来。”倒是已经进门来的春兰,直言不讳地言明。向躺在床上的素兮福了福身,便站在一旁。
素兮一怔,躺在床上的身子一僵。
一抹寒意,猝不及防,铺天盖地般向她席卷。
她的脑海里,她的思绪中,她从来都不曾想过,他会不来。
真的,从来都不曾。
总觉得,他能在她面前自称爷自称我,是对她特殊的。她,总归而言可能是与安淋沫一样特殊的存在。可似乎,她想多了……
突然便想起了那一年,他对她还自称着本王。
他搂着别的女人对她说:“素兮,这些都是本王最宠爱的侍妾,以后本王恐怕不会有太多时间去好好疼你。”两人周围,映衬着一群穿得花花绿绿的女子。
她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对了,她笑着对他说:“相公日夜操劳国事,妾身不能分担已是自愧不已,如今岂能再独自霸占相公?只希望相公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
最后一句,她当时是有意为之。
早就知晓他每次诏女子侍寝,必定在事后命她们服食避孕汤汁,料得他定然是不想受到女子的拘束,亦或者,不想这么早便放弃放纵的机会……
所以,她才以此嘲讽了回去。
自此,她安安静静地待在王府一隅,不争不闹不求。每一次,都避免与他相见。甚至即将避无可避地见到了,她也会赶忙调头。
直到那一日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她和他的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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