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倬撇撇嘴,避开他的目光,“你放心,我有分寸。”稍稍沉思了片刻,他收敛了嬉笑之意,继续道:“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很想弄明白。”
“你是说,从盛家庄下人口中传出来的那个消息?”
“既是内院的下人透露的消息,那就极有可能是从盛家人口中说出来的。”他定定看着夜辞,目光沉凝,“盛家的人说,刺客是岷城余孽,时隔三年,回来复仇了。岷城、三年……你想到了什么?”
“祁晔屠城。”
“既然屠城的是祁晔,这个人为什么要找盛家的人报仇?就算要找,也要去找秦家才对。”
夜辞打断他,“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是谁。当年岷城被屠,可是一个活口都不留,甚至,就连当时不在城里的人,后续也遭到了祁晔派人追杀。此人做事向来是斩草除根,不留一丝祸患。”
“一个活口都不留……”步清倬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夜辞的话似乎提醒了他什么,他眼底的笑突然变得诡异起来,轻声呢喃道:“那可不一定。”
夜近子时,一个身着下人服饰的丫头手中捧着一只托盘,一路低垂着头,直奔着夙夜阁而来,遇到任何人都是一言不发,自顾低头行礼,直到进了夙夜阁的门,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浅红的唇角溢出一抹浅笑。
环视一圈,前厅无人,她迟疑了片刻,穿过小门,循着哗啦的水声走到后面的屋子,刚推开门,一股温热的气流便拂过面上。
她在门口停下脚步,抬眼望去,一阵水雾缓缓朝着门口涌来,眼前立着一道宽长的屏风,屏风后垂着一道道轻纱帘幕,稍微挪动几步,依稀可见帘后是一方宽敞的温水池,这水声便是从里面传来。
“公子,药熏来了。”她努力捏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娇柔温顺。
这位倬公子不知从何而来的习惯,每隔三日便要泡一次药浴,蒸一次药熏,三天前她刚来时,阴差阳错躲开了一次,这一次却是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等里面的人应声,她便放下手中托盘,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里面的那人突然出声道:“送进来。”
她微微一怔,却还算冷静,只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便重新捧起托盘,朝着帘幕走去,方才声音明明是从这帘后发出来的,待她绕过帘幕却发现后面一个人都没有,水面上荡着一圈圈波纹,池中却不见人影。
她警觉地敛了敛眉,本能地向后退去,突然一股水流迎面泼来,她抬手去挡,下一刻,手腕被人一把抓住,这只手力道强劲,根本容不得她挣脱,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入温水池中。
好在池水并不是很深,她连忙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未及转身,便又被那人从身后勒住脖子,同时扣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抄起一把水朝着四周打去,顷刻间,屋里的火烛尽数熄灭。
“谁派你来的?”步清倬将人紧紧箍在怀中,从身后贴过来冷声问道。
疏离脑海里最先闪过一阵疑问,谁派她来的?难道他以为她是别人派来刺杀他的?
“公子,我不是……”
步清倬打断她:“回答问题。”
疏离定下神来仔细听了听,旋即明白了他此举用意,四周有轻微的脚步声正在悄悄靠近,八个人,虽算不上绝顶高手,却也非寻常之辈。
脚步声越来越近,步清倬勒着她的手臂也越来越紧,蓦地,屏风被人打破,有黑衣人冲进屋来,步清倬一把将疏离摔入水中,跃身而起,抓住一道帘幕用力扯下,沾上水,朝着门口的人抽了过去。
疏离猝不及防,面朝下扎入水中,脸撞上水面,撞得她懵了一下,很快便又回过神来,回身望去。
步清倬的身上有一股独特的药香味,即便黑暗中看不到他的面容,也能辨出哪个是他,那道俊挺的身影正站在水池边上,甩动手中的帘幕,与冲进门来的黑衣人打在一起。
她伸手朝腰间摸了一把,却发现针囊不翼而飞,正琢磨着被丢在了何处,黑暗中,一股急促的杀气便朝着她打来,速度奇快,她本能地想要躲开,可是她这一躲,很有可能就会暴露身手……
脑海里只有瞬间的犹豫,她看了一眼步清倬的身影,心一横,只微微侧了侧身,暗器深深扎入右肩。
步清倬似是没料到她会躲不开,动作微微一滞,借着门外灯笼的微光瞥见疏离往下沉去,手中帘幕“嗖”地一声抽了过来,缠住疏离的腰,再回身一掌挥出,将黑衣刺客震出门外。
“公子!”前厅传来司陵的喊声,黑衣刺客闻声相视一眼,扶起地上的同伴逃去。
司陵赶来,瞥了一眼刺客离开的方向,喝道:“追!”
他身后的听七楼弟子一声不吭便追了出去。
靠近门口的火烛不知被谁点亮,屋子里的人影清晰起来,司陵拿了件外衣给步清倬披上,正要说什么,却看见水池里还有一个人,一个长发与衣衫尽湿的女人,立刻警惕起来,“什么人?”
刚要上前就被步清倬一把拦住,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出去。”
司陵一愣,不解地看着步清倬,还想再问什么,却见步清倬冷着脸色,根本不与他多言,一掌将他推出门外,扬手关了门。
听着司陵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步清倬这才回身走到水池边蹲下身,紧盯着疏离的身影,有些狐疑地问了一声:“不是你?”
疏离忍着肩头的疼痛和阵阵的眩晕,低声道:“公子在说什么……”
话未说完,步清倬突然一把抓住缠在她腰上的帘幕,将她拉上岸,不等她站稳便扼住她的喉咙,上前一步,垂首俯视着疏离,神色微冷,压着嗓音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入听七楼有何目的?”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不至于让疏离喘不过气来,却也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疏离勉强换了口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奴、奴婢是后院新调来的,姑姑说之前伺候公子的姐姐告了假,让奴婢来代……代替她……”
“哼哼!”步清倬闻言冷笑一声,手上力道稍稍加重,“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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