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唉,我不纯了

第3章 唉,我不纯了

没人动。

除了我。

噗通——!

饶是垫了跪的容易,两膝仍是一阵钝痛。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狰狞。

“臣特来向公主请罪!臣已获太子应允,这就取血奉与公主!”

手起刀落,阿喜甚至没来得及阻止我。

月桥的脸刹那变得扭曲。

“你说,太子应允?”

“是。”

“太子应允?”

“是。”

“太子应允?!”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她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惊愕,我也同样。

“臣不敢欺骗公主,的确是太子应允呀!”

我虽然是他的药人,可月桥是他的亲妹,又因我中了毒,他有什么不应允的理由吗?

月桥盯着那碗血,脸上缓缓绽起一抹笑,血色下尤显诡异。

“行了,你回去吧。”

她放过了我,我却更担心了。

临走时我一步三回头,几次都想冲回去盯着她把那碗血喝掉,却被阿喜架着离开。

“姑娘快走吧,月桥公主喜怒不定,千万别又反悔了!”

“阿喜,太医有没有说,公主是中了什么毒?”

进门时还让人把我蒸了,没到一刻钟又饶了我。

竟能在短时间内让人的性情发生这么大变化,这毒性,都可以和《毒物妖妖灵》上排行第一的“永炎”比肩了。

阿喜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替我裹了手腕。

“姑娘下次莫要动不动就割腕了,伤口这么深,瞧着怪骇人的。”

骇人?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是新来的吧?”

“奴才从小就在承乾殿伺候。”

“那你没见过这类伤口吗?”

“未曾。”

咦?

难道从前的那三个药人,连取血的过程都没经历,就直接被送进蒸屉了?

药人血乃大补之物,太子这么做,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呀!

我再次跪了下去。

不是为我那三位前辈的可悲命运哭泣,而是有人拿石头打了我的膝盖窝。

我是被打跪的。

“就是她!那个害了皇姐的药人!”

“别瞎说,她哪是什么药人,分明是药猪!”

“对对,是药猪!哈哈哈哈!”

我攥紧了拳头。

阿喜急忙在我身侧蹲下。

“姑娘且忍忍,这几位小祖宗是皇叔家眷,可惹不得啊!”

我懂,奚落谩骂,乃属皇族特权。

我死死按着腕子上的伤口,血色弥漫,疼得我笑出来。

我朝这几位小主子恭顺行礼。

“药人玉竹,见过几位主子。”

“呸!都说了你是药猪,不长记性!”

“莫不是觉得我阿兄说的话不管用?我告诉你,就你这种卑贱的身份,只要我阿兄想,分分钟就能取你猪命!”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宫人,窃窃嘲讽飞蚊似地往我耳朵里钻,疼得我整个人都弓了起来。

我卑顺的模样没能让他们放过我,相反,弹弓再一次抬了起来。

这一回,他们瞄准的是我的眼睛。

疼。

错觉,不疼。

“是二皇兄!”

“二皇兄来了!快跑啊!”

一息之间,鸟兽散。

有人挡在我身前,一袭玄色长袍,头顶的玉冠比太阳还耀眼。

他捡起地上的弹弓,塞到我手里。

“怂货!下回再看见这几只崽子,你就和他们对打!出了事老子给你兜着!”

迎着傍晚斜阳,我看清他的脸。

飞扬的眉,狭长的眼,高悬的鼻梁,一切都和他的声音一样。

恣意张扬。

我噗嗤一声乐出来。

“多谢二殿下相救。”

传闻二皇子生性阴鸷,手段狠辣。

曾有宫女不慎将他心爱盆栽的叶子碰掉了一片,第二天就被他种进池塘,要她长出一模一样的一片出来。

实乃皇室第一歹人也。

可我面前的这个人,护我于苦难,挽我以尊严,我实在不能把他和“歹人”画上等号。

“二殿下,茶要凉了。”

那是我亲手晒制的花茶,太阳花热烈如火,最配他。

“二什么二,我没名字吗?”

他瞪着我,我连忙改口,“远煊殿下。”

远煊许是对我的茶没怀什么期待,是以才轻轻呷了一小口。

然后那双眸子就亮了起来。

“好茶!没想到你这丸……不是,你这竹子还有这等手艺!”

“谢殿下夸奖。”

我乐呵呵地准备给他拿一包带走,起身转头,竟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太子。

他似匆匆而来,鼻尖上还挂着细细的汗珠。

风掀起他宽大的衣摆,脊背挺直,整个人似被扯成一面旗帜。

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没错过他声音里透出的阴凉。

“是孤来的不巧。”

远煊丢了杯盏,起身便走。

“小竹子,下回再来找你喝茶啊!”

经过太子身侧时,他故意一撞。

那面旗子瞬间摇摇欲坠。

我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太子。

几尺的距离,足以让我看清他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

我以为他会同我说什么,可稳住身形后,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矜漠自持的太子殿下了。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同他解释。

“远煊殿下只是顺手救下了险些被弹弓打伤的臣,臣也只是在谢他的恩而已。

哦,这是臣亲自配制的花茶,绝对无毒,太子您要不要尝尝?”

他没有动手,只动了动口。

“你唤他远煊,却唤孤太子,倒是亲疏分明。”

额……

这不是没得到您的允准,我不敢造次嘛。

好在太子并未就此事继续纠结,而是直接进入了下一话题。

“自今日起,未经孤的允许,你不得踏出承乾宫半步。

违者,立斩。”

???

“不是,殿下,殿下?”

就一个称呼而已,至于吗?!

阿喜死命拦住我。

“再往前一步就出了殿门了!姑娘快些撤脚啊!”

我摁着他的肩膀拼命摇晃。

“你家殿下疯了!快,给他喂我的血!”

“殿下这么做,许是为了姑娘好。”

“那就求他别对我好啊!”

我终于推开阿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朱漆大门在我面前缓缓阖上。

我的天,从此变成了四角四方。

伺候的宫人得了令,禁止和我说话,整个偏殿安静的如鬼宅一般可怕。

就连我唯一的朋友阿喜,也在三日后被调走了。

“姑娘放心,奴会来看您的。”

我含泪攥着他的手,几乎快把他薅秃了皮。

“那你可一定要来啊!我等着你!”

“嗤——”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儿挥泪送情郎呢。”

我虚心请教,“情郎是什么?有狮子头好吃吗?”

“你能不能别光记着吃!”

远煊恨铁不成钢,从怀里掏出话两沓话本子甩在我脸上。

“好好看!看完你就知道情郎好不好吃了!”

没错,这里之所以没有彻底沦为鬼宅,是因为他时常溜进来看我。

还每次都给我带些阳间的小玩意儿。

他对我这么好,我只有,唉。

“第七十八声。”

他斜倚在塌上,鞋底毫不客气地踩在我睡觉的地方,“说吧,有什么烦心事?”

“唉,我不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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