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求婚4

下一站，她还是下车了。

她在车站站着，低着脑袋，鞋跟儿在地上画圈，上学的时候，等他的时候，她就这个姿势。

地面上有个影子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他跑得急，拥抱差点把她扑倒。

千凝埋着头，不敢再掉眼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的怀抱和过去一样温暖，只是，这里面装过别的女人。

他的气息和过去一样熟悉，只是，这里面有过别人的气味。

他的嘴唇和过去一样温柔，只是，他吻过别的女人。

千凝别过脑袋，宋宜廷的吻只刚擦过她的脑门。

这非预期的思念和真情流露略显尴尬与无奈。

“多多……”宋宜廷握着她的手，心底不断叫嚣着一个声音，把她追回来宋宜廷，她才是你最爱的人。

“多多……”他紧紧抱住她。

这一刻，这两颗失散已久的心最近距离靠近，却又相隔天涯。

她似乎听见他有点急促的呼吸，听见他类似哽咽的声音。

她闭上眼睛，尽情用他的温度，给自己最后一次安慰和告别的勇气。

如果这是个爱的拥抱，那么它的温度可用来取暖一生，千凝这样想着。

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轻轻地，她怕力气用大了，舍不得放开。

他的吻又找过来，她不肯。

“别这样，宜廷。”

“对不起多多，我知道对不起没用，我错了，我想你，我忘不掉你。”他看着她，一肚子话要说，原来的腹稿，原来的姿态，全都不作数了。

他难以控制自己，再见着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渐渐失控了。

陆千凝和宋宜廷分手以后，的确花过很多时间来重整旗鼓，她给自己买好看的衣服，做新发型，学会打扮自己，学会绽放美丽。

这一份改变，宋宜廷是看见了的，并且印象深刻，纵使他用最轻松的语气，说了一句最没意义，也最能表明心意的话，“喂！”

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一向占上风的他，输了，他想得回她的关注，一开始只是关注而已，可是现在……恐怕已经太多。

总有一些感情，是不比后来的。

陆千凝已经不允许自己再次陷进同一个漩涡里面，去期盼一份不可能和原来一样完好无损的纯真感情。

她闷声在他怀里说：“宜廷，谢谢你还记得我，谢谢你来看我，祝福你。”

“多多，我有话对你说，……”宋宜廷扶着她的双肩，眼中竟然有泪，“你可以骂我混蛋，我都承认，我全都承认，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不会再回头了。”

纵使心有千千结，她也只能这样，做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她努力笑起来，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在，“宜廷，今天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们都已经重新开始了，那就一直往前走吧！加油！”

她两手握成拳头，给他加油。

宋宜廷望着她，心乱如麻。

回家的路上，陆千凝哭得泣不成声。

她觉得自己耗尽力气，早已失去爱的能力，只有这份心痛和顷刻蔓延开的绝望证实她爱过。

明明人生尚早，可为何感觉如同命丧黄泉，太没出息！

早上奶奶虚弱无力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回荡，“多多啊！奶奶可能看不见你结婚了，你要争气，好好活，嫁个好人家，给乔家小二一个机会，我们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叫自由恋爱，我还不是和你爷爷过到现在，你啊……哎！”

她的脑袋里不知有多少人在一同讲话，她一时头晕目眩，懒得分辨谁对谁错，像个傻瓜似的站在马路中间儿，掏出电话拨出去，“乔振东，我是陆千凝。”

她以一种近乎自杀的方式打了这通电话，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结。

乔振东刚从大哥那里回来，一边开车一边挂上耳机。

“怎么主动打给我了？你在哪里？这么吵？”

“我在马路中间。”

“真的假的？马路中间儿可不是给你玩儿的。”

“是给你这样的人玩儿的，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我问你乔振东，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你想说什么？说重点。”

“你和我相亲是不是以结婚为目的。”

按照乔振东现在所想，回答是肯定的，“算是。”

“我要肯定的回答。”

“是。”

“那你到现在为止好像还没有拒绝过我，你还留了电话号码给我，这表示，你没有讨厌我，对吗？”

“对。”

“那我们结婚吧！”

乔振东差点闯了红灯，一个急刹下来，声音有些尖锐，连电话那头的陆千凝都听见了。

“喂？乔振东，你还在吗？”

“在，你不是在马路中间儿寻死呢吧？”

“比起被车撞死，跟你结婚也没那么可怕。”

“这是你站马路中间儿验证的结果么？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你别来找我，如果你不同意就当我没说过。”

“北京街道中间儿站那个，是你吗？”

对面那条街上的汽车长龙因她的存在而拐了弯儿，绕开她停在两边儿，已经有人开骂。

乔振东下车跑过去，把人拽过来。

千凝不情愿，可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还是被他给拖回来了，“拒绝我也不用当面说吧！”

“你是怕我拒绝你才哭成这样儿吗？”

“关你什么事？”

“你都哭成这样以死相逼了，再说女孩子求婚我怎么能不给面子，我同意。”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足够让她脑袋炸开，千凝将信将疑，瞥他一眼。

衣服上的帽子被她扣在头上，眼睛怯生生露出来，依旧泪眼朦胧。

哪家的傻姑娘能做出如此大的赌注，乔振东懒得去想，总之，困难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地解决了，正巧，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求婚，这事儿就被她抢先做了。

千凝做了这个决定之后，面对这个她将来要嫁的人，忽然就哭了，为她将死的心，为她不可能再唤来的爱情，她像个傻瓜一样，站在他面前泪如雨下，悲痛万分。

她忘了他的揶揄讥讽，忘了她此时所谓的自尊，她身心疲惫，似乎被人一下掏空，再没借口留恋往日，她如今剩下的只是悲伤绝望，如果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那么，她已经不得不往前跨出了那一步，再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沉迷往事，不能自拔。

乔振东不知道她是否向来就如此表情丰富，她的眼睛起初怯生生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哭出来，然后没处躲藏掩饰，便一头扎进他怀里，使出好大的力气抱住他，哭个痛快。

这个反应，出乎意料，乔振东在她的背上拍两下，为这个似乎要重生或者死去的灵魂提供一个临时栖息的怀抱，她还太小，不明白，人，都是这么过的，时间会治愈一切，虽然药效有些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