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到达云梦

听闻锦瑟的话，那男子一愣，然后轻松地笑了笑。

很快地换了那套衣服，便要出船舱去，到门口时却微微一顿，终是说了句，“谢谢。”然后，很潇洒地挑起帘子，扬长而去。

锦瑟也不多想，只拉着琳亭的手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琳亭即下了船。

不多久，周嬷嬷便买了那桂花糕回来。

她见锦瑟正立在船头，换了一件青碧色的衣裙，只穿得单薄。

裙边纳绣的几只银蝶随风翩跹，倒好像她这人儿也似承不住这风的重量，只随着那风微微摇晃。

周嬷嬷忙走上前去，把那软毛织锦的披风细细披在她纤瘦的肩上，说，“姑娘仔细点，别被风扑了。”

周嬷嬷随意瞧了瞧她的右鬓，笑着说，“姑娘的茉莉发簪去哪儿了？”

锦瑟一愣，伸手一摸却是不见了，也不曾多想，只低头不语。

倒是周嬷嬷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云梦繁华丰饶，更漂亮的发簪多的是。”

她低低嗯了一声，又轻声问，“嬷嬷，父亲母亲为什么一定让我去云梦？”

周嬷嬷神色无声地黯了黯，“锦儿，别问这么多了，你就听老爷太太的吧……”

锦瑟微低着头，转过身去瞧那落日，碧蓝色的天空低垂，秋波如练，余霞成绮，江水澄澄，江天一色，迎面的江风中已带了秋的微微凉意。

当天夜里即吹起了小南风，那客船在江面上悠悠行了三天，这日终于到了云梦城。

姑苏与云梦不过几十里路程，却因局势不稳，沿途盘查严紧，又天气原因，耽搁了日程。

周嬷嬷端了碗建莲红枣儿的汤来，忽然听得汽笛声悠然响起，忙从窗子里看了看船舱外的景象，笑道，“终于到了。”

梨落也喜得不行，扶着锦瑟弃舟登岸。

那潘副官早已下了船，只在一旁满脸喜气地对锦瑟说，“姑娘，督君派了车子来接您，请。”锦瑟点点头，便有几个戍卫开了车过来，替她们拿着行李。

锦瑟上了车，从车窗里向外瞧了瞧，这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但仍看得出街市的繁华。司机一路把车开进一个宽阔的西式园楼，天色黯淡，远远只看得前面铁蒺藜拦着，门口几个守卫在巡逻。

守卫见是自家的私车，忙不迭地开了铁门，那车便一路呼啸而进。

佣人见锦瑟来了，忙争着拉开玻璃大门。

锦瑟眼前便是一亮，金碧辉煌的西式大厅，顶上悬着的雪白水晶蔷薇灯把整个大厅照得恍如白昼，从门口到楼梯是一色的鲜红地毯，铺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温软无声。

锦瑟甫一进门，便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太太正扶着丫头走过来。

她不禁眼眶一红，快速迎上去，到她跟前一屈膝就跪了下去，“姨妈。”

那薛太太忙扶她起来，拉着她的手，说，“好孩子，快起来，一路坐船来累不累，云梦的饭食还吃得惯吗？”

她们一面走到沙发上坐下，锦瑟一面细细答了。

薛太太瞧她说话时，一双眼瞳里还微漾着泪珠子，便道，“你姨父在江北寻营还没回来。来，先认认你的姐姐妹妹，”指着身边一个娴静优雅的女子道，“这是你大姐姐祈萱。”

锦瑟向她微一颔首，薛太太又拉着另一个女子的手，道，“这是你三妹妹祈蓁。”

话语刚落，那女子便笑吟吟地道，“不不，我早问过乳母了，她比我还小一个月呢。”

那声音清脆，宛若三月清风拂过檐间银铃。

锦瑟不由抬眼去看，只见她着一身青碧色衣衫，笑起来嘴唇宛若桃花的萼瓣，娇俏玲珑。

薛太太笑道，“好好，是三姐姐，是你三姐姐祈蓁。”

那女子抿嘴一笑，“太好了，我再也不是最小的了，我也有妹妹了。”

她笑起来当真轻灵毓秀，锦瑟也忍不住破泣而笑。

祈蓁见她笑了，便摇着薛太太的手，道，“妈，你瞧，锦瑟笑了，她笑了。”

薛太太只被她说的只笑个不停，一面扫了一眼四周，一面问，“你二哥呢？”

祈蓁吐了吐舌头，说，“他能去哪儿，除了在染青衣听戏，还能去哪儿？还说呢，这一趟出去回来之后，他往那边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薛太太道，“算了，你锦瑟妹妹一路奔波，先休息吧，这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明天再见也不迟。”

薛太太问了下人给锦瑟的物什是否备齐，又叫厨房送些夜宵来，锦瑟说在船上已吃过了。薛太太又问，“给锦瑟姑娘的屋子收拾好没？”

那官邸的女管家朱妈便笑着回，“回太太，知道锦瑟姑娘喜欢安静，早就把花园里的小洋楼收拾干净了。”

她刚一说完，祈蓁就噘嘴道，“小洋楼安静是安静，只是太僻静了些。妈，我那儿西厢还空着呢，就让锦瑟妹妹跟我作个伴吧。”

薛太太于是问锦瑟，“锦儿，跟你三姐姐住可好？”

锦瑟刚才听了祈蓁说话，知道她是个英气爽朗的女子，自己也很想亲近，这时便说，“那就打扰三姐姐了。”

薛太太又细细吩咐了下人诸事，仰头见外面也渐渐深了，便说，“孩子，先回去歇着吧。”

祈蓁站起来说，“妈，我带了锦瑟妹妹去吧。”

薛太太笑道，“好，你姊妹们多亲近也好。”

祈蓁携了锦瑟去西厢，又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官邸里自然有丫环过来伺候锦瑟梳洗，丫环们收拾好物什也就都出去了，梨落便轻轻掩上了门。

锦瑟披了件浅碧色的寝衣，坐于窗前，只见外面院子里月色如水，花木扶疏，寂静无声。

锦瑟拈笔在手，就着那柔和月光，缓缓书写起来。

梨落只在一旁轻轻地磨着墨，别人要想看小姐写的字可不容易。

锦瑟小姐的字可是有价无市呢。

过了没多久，忽然听到有轻轻的敲门声，梨落忙搁下砚墨去开门，却是祈蓁。

只见她一手托着一个桃花纹漆红托盘，上面端了个琉璃玉碗，边笑边走进来说，“我见你屋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瞧瞧。没打扰你吧？”

锦瑟搁下笔，笑道，“我也是睡不着，坐着随便看看书，三姐姐正好过来陪我说说话。”

梨落掩了门，接过祈蓁手里的漆盘，又替她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