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雨

四月，令人生厌的雨季，嬷嬷的鞭子是沾了辣椒水的，打在如烟嫩嫩的小屁屁上生疼生疼的。

风吹来，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栀子香气，她知道是如画来看她了

“姐姐，今儿你不当职吗？怎么得闲。”如烟开心的笑了，顿觉屁股好了许多。

“我倒想省心些，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我怎么能放心，还好如敏姐姐体恤，怎么你又爬墙头，去看那位皇子了，不是我说你，你……”如画还想再唠叨两句，如烟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她唇边，脸上却是恼了的。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不说不说，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吧！”如画说着，轻轻吹着气扯下如烟的小裤，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溢满了眼泪，“这也太狠了吧！你又没犯什么大错，她至于吗？我找她去，横竖有杨嬷嬷管着，哪轮得到她呀！她简直是……”

如烟害羞的盖上被子，小声劝慰，“姐姐，花嬷嬷打的是，如烟确实不该对小皇子生出那样的心思，是如烟不是，花嬷嬷也是为了如烟好，不疼记不住，呵呵。”

如烟说着笑了，苍白的小脸如同一朵小小的茉莉，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踩下来把玩一翻。

如画有些不悦了，“你倒会替她开脱，她才升了嬷嬷，分明是要耍一耍，好拿你立威的，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替他说话。”

如烟傻傻的道，“姐姐，你说的如烟听不懂，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了，杨嬷嬷听到了又该说我们了，我们还是好好做活儿吧！如烟再不会招惹是非了。”

如画笑道，“你呀！放心，姐姐会替你收拾花容的，不就是个嬷嬷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就那位活着抬举她。”

如烟听了越发迷糊又隐隐的有些怕了，“姐姐，你越说越离谱了，我们还是吃糕点吧！”

午后，阴郁的房内，不太精致的点心盒里，却放着无比别致的点心，生而为宫人，有些事没法选择，可有些事可以选择，就像如烟亦如她的名字一般，只渴望自己是个淡然的不被注意的存在。

廊前，雨珠如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令人不经伤感。杨花只身站在阶上，想到往事，不免伤神，寒意又添了几分。

“姐姐，西宫娘娘要为小皇子宫里添人，您看谁合适？”

一个梳着高髻的雍容女子不疾不徐的朝杨花走来，行了个平礼后，笑容恭敬的道。不是花嬷嬷却又是谁。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还来问我，人都差点被你打废了。”杨花站在一旁看着眼前不知名的小花淡然道。

花容却笑了，“那孩子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可惜，动了不该动的念想，我们做奴婢的啊，你懂的姐姐，若是那样迟早会出事。”

杨花点点头，“所以，我并未阻止你，是块好材料，但好料还得好刀磨，你是对的，主仆之道，该注入几分情感，她那么聪慧会明白的，但愿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是啊！怎么姐姐又在想……”花容欲言又止生怕杨花伤心。

“是啊，到底是少女心事，那孩子跟我那时候倒也很像，到头来弄伤的不过是自己。”杨花说着自顾自的笑了笑，缓步踏入雨中，风声令人醒神，雨声令人冰寒，回望整个耗大的宫殿，闭上眼睛，唯有痛在心间，她这一生，值得了，也不值。

视线跨过雨幕，高台之上，一个锦衣中年男子，坐在众美簇拥间，忽然站起身来，一个人没入雨中……

接天连日的阴霾让西宫颖妃脸上的神情不觉有些恍惚。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毫无动静的肚子，再抬头看了看眼前站着的还有青涩的孽障，手中的团扇穗子搅在手指上生生勒出了红印。

他又在想那个贱人，若不是自己娘家有些令人忌惮的家势，恐怕现在坐上西宫主位上的就不是她林颖儿，而是别的小贱蹄子

“娘亲，我有些乏了，可以走了吧！师父们还等着我念书了。”一个有些青涩的声音亲昵的喊道。颖妃却像没听到一般。

“雀儿乖，雀儿别闹，大家都在，现在这样离开不好的。”下摆被轻轻的摇晃了几下，颖妃回过神来挂上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温柔的好像一尊净水观音，眼底却没有一丝暖意。果真是贱蹄子生的小贱种，几张破纸就按耐不住了，是嘲笑别人不识字还是怎样。哼，娘亲，谁是你娘亲，不敢当！

“姐姐，你真的要过去？小皇子和颖妃也在，还有皇上，我看……”

“是他命我带人来的，这一次怕是躲不过了”

“那……”

声音穿过雨幕，微末入尘，如烟低头跟在杨花和花容二位嬷嬷身后，却听不大明白，只是觉得莫名清寒。

雨幕潇潇，有位儒雅的锦衣男子，光脚站于雨中，行为放浪不羁，如烟看了不觉有些怕他，可身前的两位嬷嬷却恭敬的跪在地上行起了大礼，如烟不敢不随，也赶紧低头跪下。

“皇上万安，雨下的这样大，皇上不该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起来吧，杨花你好久没有这样陪朕说过话了，朕……”锦衣男子抬抬手，想要扶起地上的杨嬷嬷，却终究因杨嬷嬷冰冷抗拒的眼神而将手僵在了半空。

一个衣饰华丽的人儿笑吟吟的走上前去，样子体贴备至。“皇上，您忘了打伞了，走吧，雀儿急着去找师父们上课呢，您瞧雀儿多聪慧懂事像谁？”

一只伞，一双人，一大一小手牵手，那亲昵的样子，令皇帝和杨花都红了眼

“你怎么来了？”皇帝看着颖妃冷冷的问，话语中听不出喜恶。

小皇子慕容雀却突然插嘴道，“父皇，是儿臣让娘亲来的，儿臣见你迟迟未归，心里担忧。”

“还是雀儿听话，体恤父皇，来到父皇这里来，见见你的掌事嬷嬷。”皇帝说着从颖妃手中牵过小皇子的手，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欣喜还是难过。

花嬷嬷跪在地上朗声道。“见过雀皇子，雀皇子金安。”而跪在杨嬷嬷身后的如烟当然不会知道此刻的杨嬷嬷早已经红了眼圈，连同一起红了眼圈的还有皇帝

“起吧！”小皇子慕容雀淡淡的道，完全没有多搭理杨嬷嬷的意思，因为他明白在人前他只能有他的娘亲，那个温润如画的美人，西宫娘娘颖妃。

天雷惊，漫天暴雨席卷着这座古老的宫殿，不知为何跪在滂沱大雨中的如烟突然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张开。

悲剧早已注定，亲人陌路不相识，还傻傻的不自知。而如烟又何尝自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卷入这场爱情悲剧和宫闱密斗中了。

风雨飘摇中，是颖妃足以碾压一切的声音，“皇上，该回宫了，恭请皇上回宫，雀儿去劝劝你父皇仔细勾起旧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