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谈话

“那然然以前过年都吃什么？”平叔换个方式问。

叶然然想想说：“有什么就吃什么了，反正我只有一个人。”因为过年期间很多商铺会关门，她也会准备一些简单的东西，随便摸着吃，象方便面、馒头烧饼、稀饭面条……什么都吃过，没有固定的。

“那你过年都干什么？”平叔越问越心疼。

“没事做的时候就早早睡觉啊，后来就出去打工了。”叶然然说，觉得很正常不过了。早的时候过年没有好的消遣，只有睡觉，至少可以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后来时兴年夜饭，而春节一般都人手紧，各个酒店就会招临时工，工资比平常高出许多，她就去打工。

“哎哟！”平叔心疼地叫：“当初我给你汇钱你为什么不收，非要这么辛苦，大过年的还要出去打工！难怪天磊一看到你住地下室时，差点儿跟会长闹翻脸呢。”

“不完全是因为钱啦。”叶然然听他这么说感到非常愧疚，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她节假日也要出去打工，赚钱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另一个原因也是想填充一下内心的空虚。如果没有她给自己定下目标，逼着自己坚强起来，她无法想象今天会是个什么样子。

“然然吃了多少苦啊！”平叔感叹，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会长和我都想错了，以为只要有钱，然然就能过无忧无虑的生活，还是天磊最能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知道然然其实更需要关心呢。”

叶然然笑了，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幸福。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虽然很小失去了父母变成孤儿，备受亲戚的冷落，独自一个人承受着伤心寂寞和生活的艰难，可是人说：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留下一扇窗。所以杨天磊被送到她身边，让她得到很多人都未必会得到的幸福，她觉得人生再没有遗憾了。

“不管了。”平叔突然大声说：“今晚平叔就做最拿手的饭菜来弥补然然以前所受的苦。”说着就要开始行动。

“平叔，不需要那么麻烦吧？”叶然然可知道平叔做菜的繁琐手续，虽然他做起来干脆利索，可是就这么几个人不用那么费神吧。

陈医生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他们谈话，睿智的目光始终不离叶然然，觉得这个女孩朴实得可爱，丝毫没有她这个年龄段的所谓“八零后”的孩子身上的那些毛病，最难得的是她能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只是容易害羞和伤感了些。他冲她笑了笑说：“做饭，是平叔最喜欢的事。能为你做饭，应该是他最幸福的事了。”

“陈医生这话说得对极了！”平叔赞同，又问：“难道然然不喜欢平叔做的饭？”

“当然不是。”叶然然赶忙说：“我只是不愿意太麻烦平叔。”

“这话也太见外了。”平叔不满地责备：“怕我麻烦，那然然就一起来做吧。”

“啊？”叶然然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要了吧？平叔交她的，除了白饭学得不伦不类之外，其他的她全没学会。

“来吧。平叔还有很多绝技要教给然然呢。”平叔一脸的兴致勃勃，拉起她就往厨房走。

叶然然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忍不住扭头看看陈医生，就看见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同时表示一点儿同情。

“平叔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会长、天磊和然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我做的饭，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啊。”平叔无限热切地憧憬着。

一家人？很亲切的字眼啊！叶然然当然也期盼真有那么一天，可是想想杨天磊的四叔冷漠的样子，她可不敢报太大的希望。

接下来可就没有叶然然憧憬的时间了，看着平叔翻出一堆的材料，她就知道她不仅要攒足力气，还要全力集中精神，因为干活的同时，她还要努力吸收平叔传授的做饭的精髓，稍有懈怠就会辜负他的期望。

虽然叶然然做足了准备，可是仍然是事半功倍。动手方面她几乎没有帮上什么忙，削个土豆都笨得可以，她一个没削完，平叔已经削完了三四个，也只能帮着择择菜，其余的全插不上手。而做菜的要领也记得七零八落，只能怪平叔的动作太快，她还没领悟，他已经身体力行地做完了。

做出一桌丰富的晚餐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叶然然看着十几道色香味俱全的精美菜肴时，虽然是亲眼所见，可是仍然无法相信。

平叔让叶然然把菜都端到餐厅去，自己还在忙着最后的汤。

叶然然一手端着一个盘子刚走出厨房，就看到了刚刚进门的杨天磊，震惊地瞪大了眼。虽然她期待着能见到他，可是平叔一再强调他不会回来吃年夜饭，所以从心眼里也认定这次会扑空。突然一下子看到他，震惊之外有些手足无措，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扔了。

“然然！”杨天磊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惊讶地叫，看到她的手打滑，赶紧抢过来接住盘子，转身放在桌子上。

“杨……杨天磊！”叶然然仍然不敢相信地低叫，感觉好象在梦里。最近让她吃惊的事实在太多了。

“你怎么在这里？”杨天磊问，回头看看随后进来的四叔。

叶然然也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杨文强，他只比杨天磊晚一步进门，不由得紧张地扭住手，猜想下一刻会不会被赶出去。

听到动静，平叔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汤勺，看到叔侄两个倒是没显得多吃惊，说：“会长、天磊你们回来了。汤一会儿就好，你们先去换衣服，下来正好用饭。”

杨天磊没说话，看看四叔。杨文强始终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就慢慢地走上楼梯。杨天磊看看一脸奸计得逞的平叔，再看看紧张过度的叶然然，拍拍她交握的双手，轻声安慰：“别紧张，没事的。”

“可是……”叶然然看看他，再瞄瞄二楼，和杨天磊的四叔面对面近距离的接触在她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时候突然降临。

“放心，有我呢。”杨天磊轻笑着对她说。

这句话给了叶然然莫大的勇气，她冲他略带羞涩地笑笑。

“我去换衣服，你去帮平叔。”杨天磊低声嘱咐。

叶然然点头，看着他上楼才往厨房走，在走进厨房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这一切似乎是平叔有意安排的，要不然他不会对杨天磊和他四叔的突然回来不觉得意外。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喜欢用计陷害她，虽然是为她好。

虽然有杨天磊在身边陪着她，叶然然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杨文强脸上始终就一种表情，既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高兴，而且沉默寡言一副非常严厉的长辈模样。叶然然不知道要怎么样跟他交流相处。

三个人坐在餐桌边，气氛压抑得很，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叶然然低着头默默地往嘴里塞着东西，这种冷清的气氛连美味的饭菜都失了味道。

杨天磊在一边给她夹着菜，看着快把头插进饭碗里去的叶然然，象一只胆怯地缩成团的小刺猬，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人觉得可怜。要不是他给她夹菜，恐怕她就要守着一桌子美味饿肚子了。伸过手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

叶然然感觉到他温厚有力的手传过来的不仅仅是温暖还有鼓励，她抬起头看到杨天磊炯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似在传递着勇气。她知道自己小家子气，上不了大台面，可是如果连杨天磊的四叔她都不能和平相处的话，又怎么敢指望以后成为一家人呢。她鼓足了勇气看看杨文强，却始终找不到可以交谈的话题。

杨文强穿着一套舒适的家居服坐在首位上看着报纸，似乎不知道今天的餐桌上多了一个人，仍是遵守他多年的习惯，旁若无人地喝着茶。

“来喽！粉葛生鱼汤。”平叔端着一只汤盆从厨房出来，好象酒店服务员报着菜名一样喊。

把汤放在餐桌中间，平叔看着三个人不满地说：“然然，这些菜平叔是专门给你做的，你可要多吃。天磊，你别只顾自己，照顾着然然点儿。会长，空腹不要喝茶，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今天过年，人都聚全了，应该高高兴兴过个团圆年才行。”他兴奋的话语一下子赶走了餐桌上冷清的气氛。

杨文强放下报纸，对他说：“老平，你也别忙了，一起坐下来吧。你请来的客人，你总要招呼一下吧。”

他虽然没有看叶然然，可是叶然然却觉得更紧张了，听不出是客套还是讽刺，让她更加忐忑不安。

“好啊。”平叔倒是没觉得怎么样，连解下围裙边问：“然然，平叔的手艺怎么样啊？好不好吃？”

菜是很好吃，可是她哪儿有心情去细品？叶然然只能笑着附和：“好。”

杨天磊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然然是容易害羞和自卑的，而四叔又不擅长表达内心的情绪，两个人最开始接触的冷漠和尴尬是难免的。要如何打开这个僵局，他也没有有效的办法。

“好吃吧！”平叔笑得脸上全成了褶子，象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红酒，高兴地说：“这么开心的日子，大家一起喝杯酒庆祝一下吧。”说着取来四支杯子，拔开瓶塞倒了少半杯递给杨文强：“会长身体不好，就少喝点儿意思意思。”然后又倒了一杯酒要递给叶然然：“这是然然的。”